月竹清说:“他让我给你?带句话?,让你?在朔光殿等他。还说……还说这次不会让你?失望的。”
桑离垂下长?睫,遮住眼底深深的黯然。
月竹清叹息一声,扶住桑离,发现她肩膀冰冷,想来是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,“其实无上道尊一直忌惮着归墟和君上,这些年来,一直想方设法的从君上手上拿回归墟的掌控权。”
桑离皱眉:“渊牢需寂珩玉的伏羲血镇压,他们要如何拿回来?”
“说的就是这个。”月竹清拉着桑离向里面走,“神域从不信任君上,伏羲血可镇压渊牢,自然也可……”
她顿了一下,没有把话?说得太满,“君上如今这般,并非全?然是帝启所伤。”
桑离愕然。
月竹清沉神道:“三千年前,君上与帝启缠斗了十天十夜,一直从天外?一线打到荒山,而后神域引阵,命君上将帝启骗至诛仙阵中,然而……诛仙阵诛的也是君上。”
她说:“若非是无衍照虚真君,君上早就是个不能动弹,没有意识的废人了。”
诛仙阵并不是殒命的阵法。
它会诛仙骨,断仙体,落入阵法的仙人虽能保命,日后却?根骨全?断,仙法全?失,除了留有一口仙气外?,一无是处。
神域不需要“战神”,只需要一个听话?的,没有危害的“镇魔石”。
那场大战过?后,寂珩玉就明白?了这个道理,此后如同一只被拔掉所有尖刺的刺猬,蛰伏在这归墟海,安分守己,温和待人,从他身?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傲然。
桑离喉咙发堵,酸涩的情?绪不自觉让她哽咽出声,“神域……会对他做什么呢?”
月竹清心疼地?摸了摸桑离那头柔软的发丝,轻轻环搂住她,“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?,君上既然能度过?那断骨之痛,这次自然也能平安回来,所以?……阿离只需要信任他便好。”
桑离埋在她肩窝里点头,不由得抱住她的力度更紧了紧。
在神域,凡是犯错的罪仙都会被直接带至“审仙台”。
依照神规,罪仙没有资格再踏进明霄大殿,所以他们会穿过两座浮仙岛,登上一条无比冗长的名为问罪桥的长桥,最终抵达神域之上的审仙台。
问罪桥漆黑茫茫,似在提醒着深难见底的罪渊。
寂珩玉一路走得从容,最后那段往下的台阶名曰“谳仙梯”,走下去,便是奠定?了罪仙的身份。
寂珩玉于台阶前委顿片刻,直到身后的神使不耐催促,他才缓步而下。
刹那间,两条从天柱延展而出的金色镣铐锁住他手脚,同时也束缚住他的四方?灵州。
审仙台之上,无上道尊冷眼相待。
寂珩玉施施然?行礼:“拜见天尊。”
寂珩玉神色平平,并不受环境影响,这?让无上道尊神色微变。
“你既为归墟宫掌司,玩忽职守,引渊牢大破,使得魔物肆虐,无数生灵命丧其手,此罪难逃,你有何辩解?”
寂珩玉低眉顺眼:“责有攸归,无从辩解。”
简短八字,让上座的无上道尊暗自扣紧扶手。
他深感疲惫,短暂地忖量片刻,问:“我那弟子去往归墟近八年,如今魂灯熄陨,对此你也无话可?说?”
寂珩玉总算撩抬起眼睑。
他眼底情绪明明灭灭,表情甚为寡淡,忽而一笑,嘲弄道:“天尊的意思是,我故意破开渊牢,放出魔物,只是借机杀他?那这?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,他一个小小的天阁护法弟子,还不值得我如此大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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干戈。”
无上道尊脸色骤沉。
寂珩玉言语情绪坦荡分明:“如我所言,此次事故是我疏忽,罪不可?逭,我理应受罚。至于沈仙长,他随我等镇压魔物,不幸力竭卷入海底,对此……我深感遗憾。”
提及“遗憾”二?字时,寂珩玉眼尾压低,怜悯之意似真似假。
上道尊又不是真的成了老糊涂,对神仙来说,七年虽不漫长却也并不短暂,沈折忧行事严谨让无上道尊最为放心,可?是多年不回禀神域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。
无上道尊不是没有猜测过沈折忧是被寂珩玉软禁,但神域也没有合适的借口派人前去探查,只能暗中派人盯着,奈何归墟宫处于天外一线,四面八方?都?是归墟设下的禁制,严防死守之下,硬是没抓到丝毫苗头。
如今沈折忧不清不楚地死了,无上道尊不相信其中没有寂珩玉的手笔。
心底暗怒,无上道尊越看寂珩玉那张脸越觉得不爽利。
补天台还遥遥无期,制作“镇天石”的法宝也尚未收集齐全,若在此前寂珩玉欲反,神域又如何拦得?
要?找个法子……找个法子控制住他。
无上道尊微微抬手,巍峨神权压于头顶:“天衡君疏忽职守,罚入惑生狱……五百年。”
话音落下,四方?天幕降下八面旋涡。
每一面都?代表着世间苦厄相,寂珩玉沉了沉眉睫,二?话不说地择了其中一面则走了进去。
无上道尊目送他背影消失。
惑生狱的五百年,也不过外界短短五日。
囚禁过无数罪恶的惑生狱,有朝一日终于也轮到了寂珩玉。
日月周转,桑离一直在朔光殿等了五日。
等到第?六天,她耐心耗尽的时候,总算有了寂珩玉的音信。
外面乱糟糟的,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回荡在往日空阔无音的朔光殿。这?些天她思绪难平,日日都?是睁眼到天亮,几乎没有合过眼,这?番突然?响起的动静立马让她跑了出去。
然?后——
她看到了寂珩玉。
桑离几乎认不出那是寂珩玉。
他虚虚挂在岐身上,宽阔长衫下的身躯可?以用?骨瘦嶙峋来形容,昔日颀长清冷的男人此时写?满落魄,发如枯草,行走间犹如一块朽木,只剩几近流逝的生命力还有无尽的狼狈。
桑离一下子顿在原地,睁着眼睛不敢接近。
似有察觉,寂珩玉撩了撩眼皮,他目如星火,在那张灰白的脸上像是两盏骤然?燃起的幽灯,映着她一双精致眉眼,沉默间无声显出几分偏执之意。
寂珩玉喉间滚动,眼皮很快又耷拉了回去。
桑离这?才回过神,拔足狂奔,想从岐手上把人搀扶过来。
然?而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衣襟,就被寂珩玉错开。
“脏……”
好像咽喉被割裂开,让他的嗓音涩哑难听。
桑离嘴唇一颤,到底是没绷住情绪,眼泪倏然?落下,她没有说话,自顾自地架起寂珩玉胳膊,搀着他进入殿内。
不多时,月竹清和厉宁西也进来帮忙。
桑离想给寂珩玉擦拭身子,可?他不让,僵持不下,推脱间桑离只能去外面等着。待厉宁西和岐给他清洗好身体,换好干净衣服,她才敢进去看他。
不过短短五日,也不知道他具体遭遇了什么?,情况比先前那场重伤还要?来得糟糕。
内殿仅剩下他们二?人。
寂珩玉躺在偌大床榻之上,面如苍纸,裸在外面的双手印着一圈深深的痕迹,那是长久佩戴镣铐才会落下的烙印,桑离呼吸一窒,伸手想拨开他前胸衣襟,未等触碰便被一只大手用?力抓住。
寂珩玉抓得又紧又死,即便桑离没忍住发出哼声,他也没有松开的意思。
他又睁开眼看她,眼神恍恍,不知是清醒着还是睡着的。
“你是不是难受呀?”桑离忍不住问,语调忍不住又染上哭意。
寂珩玉摇头又点头。
他想爬起来亲她,结果?刚支起身子,剧烈的头痛又拉着他坠回床榻。
寂珩玉疼得全身剧抖,眨眼间汗水就浸湿那身刚刚才换好的白色里衣。
他面目发狞,呼吸一声比一声重。
那股疼牵扯着寂珩玉的神志,拉着他想要?让他强行睡过去,寂珩玉深知脑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?,不愿如意,抵抗间眼底血管迸裂,血迹渗满眼眶,看起来惨烈又可?怖。
桑离吓得唇色发白,挣开他的手想要?去叫人过来。
寂珩玉不依,拉着她一遍遍呢喃着“桑桑。”
“寂珩玉,你怎么?了……”桑离控制不住落泪,“你告诉我,你哪里疼?岐师兄说去找无衍照虚真君了,他很快回来,很快回来的……”
桑离不知道他哪里疼,脱去鞋子上榻抱着寂珩玉,让他靠在自己怀间,双臂死死环绕着他的身体。
寂珩玉真的瘦了好多好多,桑离一双手环住的是他的骨架,皮囊下只余骨头,一点多余的肉都?没有,她不知道是什么?样?的经?历能让一个霁月风光的上仙在这?么?短的时间内变成这?般模样?。
她甚至不敢细想,只能用?力圈着他。
寂珩玉疼到厉害时,去咬自己的手腕,力道过狠,血腥气很快蔓延四周。
他似乎已经?失去理智,挣扎,低吼,无助战栗,宛如一只濒死的兽,在她怀间毫无反抗之力。
现在只需要?一把刀,一把刀就能杀死他。
桑离吓得一直哭,她突然?想到寂珩玉很喜欢她小狐狸的样?子,便想也没想地变回原形。
“寂珩玉,你看,你快看……”
她毛茸茸一只,雪白蓬松的尾巴勾着他指尖。
桑离见人还恍惚着,情急之下跳到他胸前,用?爪子拍打着他的手,想让他快点终止这?场自虐。
果?真,毛茸茸的触感让寂珩玉身形骤僵。
那双空洞的眼瞳一点点落回到桑离身上。
她雪白一个胖团子,耳朵一点粉,尾巴一团白,哭过的眼眸湿润,光是什么?也不说,就轻易抚平他心中躁动。
寂珩玉松开手。
他的手腕已被自己咬得见骨,摸上她耳朵时,也不小心将?血迹蹭在她雪白的毛发上。
“桑桑……”寂珩玉唇间低喃着。
“子珩子珩。”桑离也跟着叫他小字,用?舌头一个劲舔他手腕上的伤。
男人眉间柔和,力度轻柔地把她抱在了心脏的位置。
他的心跳很快,一下一下敲击在耳边,桑离用?尾巴挂住他脖颈,不住用?脑袋蹭过去,“我在呢,我在的,我给你唱歌好不好?我给你唱歌。”
其实桑离不会唱歌,她天生五音不全,每次音乐课都?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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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人调侃的对象。
此时为了寂珩玉,绞尽脑汁才勉强拼凑起一首会唱的,还是儿歌,不过忘了词,只能哼着不成腔的调子。
轻柔的调子回荡在空寂的大殿,寂珩玉见她如此卖力,心尖微刺,忽而说——
“桑桑,我于心不忍。”
桑离不知他什么?意思,只觉得对方?眼底落寞幽寂如深,让她陷入其中。一阵难过。
她摇着头,低声问他为何。
寂珩玉缄默不语。
在惑生狱的五百年里,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,又无时无刻不再自问。
他真的……足以与之相配吗?
他卑劣,低贱,便是谋天反道,便也洗不清这?一身污秽,即便真的是大业达成,也要?受万人唾骂的。可?她皎如明月,何足珍贵,寂珩玉于心不忍,让她跟着受这?世间唾弃。
“桑桑……”他闭上眼又说,“我于心不忍。”
桑离浑身一震,骤然?明白他其中之意是为何。
喉咙一紧。
桑离紧紧贴过去,一人一狐密不可?分,她的嗓音低到似如呢喃,“我也于心不忍。”桑离抖了抖耳朵,“看世人骂你,厌你,然?而我只想去喜欢你。”
不被人喜欢的寂珩玉,是桑离在这?个世上最喜欢的人。
她也想去怪罪他,埋怨他,讨厌他。
可?是如果?真的那般做了,这?个世上就再也没人要?他了,她实在是……于心不忍。
寂珩玉指尖一僵,侧身用?力的蜷搂住桑离何。
桑离埋在他怀里哭,泪水濡湿颊边的毛发:“寂珩玉我求你了……不管发生什么?事,你都?不要?离开我。”
寂珩玉气息转淡,闭眼不醒似然已经安睡。
桑离抹干净眼泪,跳下床准备出去看看岐有没有回来,结果刚离开朔光殿,就听长凛前殿传来震耳嘈杂。
“天衡仙君才是归墟掌宫,你们天阁的凭什么管我们!”
“就是!我们所有伏魔卫隶属归墟,不论是天阁还是神?域,你们?都没有资格管我们?!!”
“我们?只听仙君一个人的!”
“天衡仙君管顾不当,引渊牢大开,如今事故起因并未查清,天衡君又身负重伤。归墟不可一日无主,在天衡君痊愈前,神?域特?意派我等前来辅佐,你们?拦于门前,真想抗命不成?!”
长凛前殿熙熙攘攘围满了人。
站在中间的三位上仙身着白金勾边长袍,从?装束来看分明是神?域那边的仙司,一个个都修为不低,此时面色严肃,面对着归墟弟子挑衅,毫不退让。
桑离抿了抿唇,小心挤进人群,特?意隐藏了气息,暗中观察着情况。
归墟弟子显然?不吃这?套,归墟宫自来与?天阁水火不相容,即使知道寂珩玉因受刑而重伤,也不想听命于这?些惹人厌恶的天阁仙司。
他?们?懒于辩驳,争吵间兵刃已攥在掌中。
就在群情鼎沸,剑拔弩张时,月竹清的及时出?现避免了一场纷争。
她拦在众人身前:“不可无礼,都且退下。”
女子嗓音不大,夹着晨珠般清冽的冷意,瞬间将火意消融,一群人死死瞪着几?名仙司,不忿地?咽下满腔火气,暂退到了她身后?。
为首上仙不屑地?目视着月竹清。
她缓而行礼,姿态不卑不亢:“原来是文?山上仙,有礼了。”
天阁管制复杂,无上道尊之下坐镇着四大仙圣,仙圣再往下就是十二金仙,其中文?山上仙主要负责规章制度,手段也是出?了名的无情刻薄。如今无上道尊派他?前来,打的是什么?算盘自然?不言而喻。
“天衡君尚未苏醒,你这?门下弟子倒是欲反了。”
此话一出?,引后?人作怒。
月竹清抬手相拦,笑了笑:“归墟宫日夜镇守天外一线,往日飞进只苍蝇,宫门上下都严阵以待,上仙忽然?莅临,宫门弟子自是紧张。”
文?山上仙眯了眯眼,声音跟着转变危险:“你说本仙是苍蝇?”
月竹清并不慌乱:“文?山上仙多想了不是,小仙只是想说,无论是对待外物还是外人,归墟永远都保持警惕,只有这?样才能守护好六界,毕竟……”她顿了顿音,“这?归墟海下面是百层渊牢,不是什么?人都能随意进出?的。”
她话里?话外皆是讽刺,偏生谈吐得体让人挑不出?什么?毛病。
文?山上仙脸色黑了绿,绿了白,生生压下火气,抬掌甩出?文?书:“这?是无上道尊亲下的文?书。天尊顾念着天衡君的伤情,特?意派我们?前来分忧,这?段时日我等三人都将暂留归墟,月竹小仙可有异议?”
所谓的排清隐患是假,借口监视倒是真。
月竹清笑意不变:“自是没有。”
她扭头对身后?的弟子说:“带三位上仙去天清宫落脚。”
弟子颇为愤愤:“可……”
月竹清甩对方一个眼色,他?生生咽下火气,咬牙切齿地?伸手引路:“这?边请。”
“哼。”文?山上仙不屑地?睨过众人,拂袖而去。
桑离趁机来到月竹清身边。
没等她说话,在旁的弟子愤愤不平道:“师姐凭什么?让这?样的人进来,你明知……”
月竹清脸色骤变:“明知仙君受戒未醒,神?域以此为借口处处针对,你们?为何仍不懂得暂隐锋芒,还要与?之相峙?”
一番逼问让几?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面面相觑,气焰旋即消散。
他?们?低顺着脑袋:“……我们?就是气不过,兄弟们?为守渊牢出?生入死,神?域那群高高在上的老儿无所作为也就罢了,今日又凭什么?如此苛待我们?,我看他?们?不过是仗着手持权利……”
眼看少年郎越说越激动,避免声音传到里?面,情急之下月竹清施过去一道噤音术。
她怒不可遏,生平第一次失态:“距离渊牢失守不过六日,你们?又想要神?域再多扣归墟一顶纲纪废弛,御下不严的帽子?”
底下全都没人敢吱声了。
月竹清疲惫地?深吸两口气,“近日都安分守己,待仙君醒来,自有定夺。”
月竹清这?些话让躁动的少年郎们?定了定神?,点头后?接连散去。
刚才桑离一直没说话,月竹清这?才有空理会她,这?些天她也累得不轻,眼尾逶迤着倦意,面对桑离,仍是柔了眉眼,微微舒展笑意:“君上如何了?”
桑离喉间滚了滚,突然?有些不忍心再让她分担这?些压力。
月竹清轻轻捏了捏桑离手腕上的软肉,“岐师兄约莫着快回来了,我们?去朔光殿看看去。”
两人相携回到朔光殿。
正巧,岐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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厉宁西这?师兄弟二人也同时回来了,不过身后?并没有跟着无衍照虚真君,再看神?色肃肃,想来情况不容乐观。
“无衍照虚真君……”
厉宁西摇摇头,颇为失望:“闭了无我关,难以见真身。”
无我关是身心合一,入潜天外的虚妄关,没个千来年醒不了,就是肉身已死,神?识也依旧遨游天云之外。
偏生是这?个节点……
桑离内心沉重,想着要不要再去一趟水云天,请巫山渡厄真人……
四人心思重重返至内殿。
前脚踏入殿门,几?人就被其中景象惊得抽了口凉气。
寂珩玉已恢复蛇形,巨大的躯体层层盘旋,几?乎占据寝殿所有空隙。
他?蛇头匍匐在身体上,双目紧闭,额心流转着一团奇异红光。
岐暗叫一声不好,冲上前将手抵至寂珩玉额心。
桑离见势不妙,忙问:“师兄,寂珩玉怎么?了?”
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,他?高大的身躯发着抖,“牵魂引。”
牵魂引?
桑离一愣。
月竹清和厉宁西也是闻言一惊。
岐解释道:“是无上道尊的手笔。”恼怒作祟,气得他?拳心收紧,“他?想用?此掌控君上。”
桑离不解望向?月竹清。
她皱着眉难以开口,最后?还是厉宁西沉着神?情解释道:“所谓牵魂引,便是以梦控人。控梦者将其魂魄拉入心境,在心境中编织一场大梦,重新赋予性格,按照拟定好的身份改写一生。待此人醒来,便会彻底忘记现实,完全转变为梦境中的性格,再难更改。”
桑离听得身上阵阵发冷。
说白了,这?不就是洗脑吗?!
“仙君向?来心思坚定,想必是刑罚蹉跎,这?才给?了神?域可乘之机。”
桑离呆然?地?上前几?步,忍不住伸手抚上他?冰冷的鳞片。
他?没有任何反应,垂眸安然?,呼吸平缓,如若休憩一般。
怪不得他?一直喊疼,一直挣扎,想必他?是知道了无上道尊施加在他?身上的东西,所以才以命相抵,然?而……
桑离沉默许久,忽然?扭头看向?三人,“那……若我入梦呢?”
所有人都看了过来。
“我是说,我与?他?共梦,破坏梦网,拉他?醒来。”
三人面面厮觑,最后?还是岐斟酌着开口:“为了保证梦网牢固难破,无上道尊定然?也会派其余人入潜君上心境,共同编织梦网。按理说,你的想法是可行的,可……”
他?欲言又止。
桑离急问:“可是什么??”
岐抬头直视着她的双眼:“你虽然?不会受牵魂引影响,可是一旦入潜心境,你也不会再记得当今的记忆。换言之,你与?君上再不相识,如若你没有顺利地?让他?苏醒,自己也将自身难保。”
牵魂引之所以为千魂引,便是以魂入梦。
魂死身灭,是为牵魂引梦。
即便是神?仙,也无法控制梦境。
在别人的梦境里?,你是怎样的身份;怎样的性格,有着怎样的人生,这?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,一旦超出?预想,后?果将不堪设想。
桑离五指紧扣,她牢牢凝视着寂珩玉沉睡的眉眼,决心不可撼动,“我要去!”
她去意已决。
桑离扯了扯嘴角,“神?域想将他?变成听话的傀儡,我偏不如他?意。”
寂珩玉是怎样的人,桑离心知肚明。
她不相信,一个所谓的牵魂引就真的能牵制住寂珩玉?越是危险,她越是要试上一试。
桑离眸眼中神?色愈发清明,毫不犹豫地?对岐说:“师兄,开始吧。”
见难以劝解,月竹清微微叹息一声。
她刚挪出?来一步,就被厉宁西挡于身前,月竹清抬眸诧异。
“我随桑离一起。”
她愕然?看过去。
厉宁西脸上挂着淡而温和的笑意,“君上待我不薄,身为弟子理应出?力,正好与?你也能有个照应,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强。”
寂珩玉非同一般,神?域本来就忌惮他?,为了更好的控制,说不定派出?了不少帮手。
桑离不假思索就同意了。
岐分别在厉宁西和桑离额心取出?一滴血,用?血凝线缠绕住两人,这?样即便入梦失去记忆,两人也将能成为血脉相连的亲人,血浓于水的感情不可撼动,不管彼此做什么?,他?们?都会坚定地?站在一起。
做好一起准备后?,岐与?月竹清同时施阵,把两人送入寂珩玉的心境当中。
她的身体由一团术光包着,一点点飘至半空。
沉睡之前,桑离突然?想起来,人会在梦里?梦到白天所见所想的事物,这?些事物务必是深刻的。为了加深暗示,她又深深看了眼寂珩玉,细细把他?的样子和模样描摹在心海,这?样一来,即便失去记忆,也会在第一时间对他?产生好感。
随着阵法凝聚,困意也一点点袭来。
桑离闭上眼,不住心理暗示着——
寂珩玉是蛇。
寂珩玉是大蛇。
嗯,她很喜欢寂珩玉。
……也喜欢大蛇。
正值梅雨季。
山路蜿蜒湿泞,不是?那么好走。两边薄雾笼千山,绿意犹如山水中化?开的水墨,颜色由?深至浅,蔓延而下,一直与天际汇合。
桑桑背着空荡荡的竹篓,深一脚浅一脚,终于在日落前赶回竹溪村。
竹溪村隶属西宁镇,不过较为偏远,从村子到镇上光脚程就要两个时辰,一来一回,一整天就都耽搁在了路上。
终于见到?村口。
正时饭点,家家户户升起?炊烟袅袅,将这荒芜云海染上几分浓郁的烟火气。远远地她就看到?了自己?的小院,白雾升腾得比周围人家都要高,想必是那人早早做好饭等着她了。
想到?这儿,桑桑步伐加快,走半天又失去耐心,撒丫子朝家里跑去。
“相公,我回来啦!”
人未到?,声音先一步回到?院中。
他们的小院里种?满了瓜果蔬菜,还养了两?只?鸡和三只?大鹅,大鹅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她脚边路过,桑桑看不过去,悄悄往过踹了一脚。等大鹅扑腾着翅膀跑远,她才蹦跶到?厨房。
“相公?”
灶台前忙碌着一道身影。
宽肩窄腰,身量颀长,即便是?一袭青色粗衫也挡不住背影显露而出的冷清贵气。
她眨眨眼,迅速丢了竹篓,一个助跑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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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前去,稳稳跳起?来挂在了他背上。
脖颈处忽然勒紧的力度险些让男人喘不上气,堪堪稳住身形,后退两?步与灶台拉开距离,然后拽着她胳膊,直接转了个圈把人牢牢抱在了怀中。
桑桑双腿紧夹着他腰,笑嘻嘻的。
她生了张精致又不失明媚的面庞,眼底常常荡漾着两?汪泓波,笑时流光溢彩,好看得紧。
“我把药材都卖光了,还有你那几本书也卖啦,比往日多了十个铜板呢。”
小夫妻都不是?什么有出息的人,日子也过得紧巴巴。
寂珩玉倒是?读过几年书,可惜身体不好,只?能在家里靠抄书赚钱;桑桑倒是?身体好,就是?没多少?文化?,大字不识几个,可因为有着深山老林生活过的丰富经验,因此认识不少?药材和野味,刚巧竹溪村依山靠水,山里药材不少?,她就晚上采药,白天再拿去镇子上买。
寂珩玉眉眼柔和,“嗯。”他不吝啬夸赞,“多亏有桑桑。”
桑桑傻笑两?声,找他讨要亲亲。
小夫妻刚新婚不过半年,她倒是?没有一般女子那般含蓄,即便是?在外人眼里也照样和他黏黏糊糊;寂珩玉不同,他寡言矜持,便是?两?人独处,也多是?恪守着礼节。
见小姑娘一脸殷切,寂珩玉实在不舍拒绝,红着耳根,轻轻触了触她的嘴唇,还没等桑桑品出味儿,就快速分开,松手把她放了下来,别?过身继续看着火候。
“我把你昨日猎来的兔子煮了,估计快好了,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。”
“哦好。”
桑桑乖巧应下,又蹦蹦跳跳地去院子里洗手。
她嫩绿的背影鲜活明亮,寂珩玉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她,想到?刚才那一触即离的吻,情潮涌动?,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。
桑桑洗过手,又回屋里换掉脏了的衣裳。
正欲出门,黑色暗影倾轧而来,瞬间的危机感让她一双黑瞳竖成一条细细的黑线,五指弓起?,锐利似刀刃的指甲可以轻易割开来人咽喉。然而在看清对方模样时,眸中警惕转为弱生生的心虚和忐忑。
“哥……哥哥?”
青年默然不语坐在木桌前。
与清贫寒舍格格不入的是?,他蝉衫麟带,羽冠束发?,满身矜贵让这窄小穷酸的木头房子也跟着蓬荜生辉起?来。
那戴着玉扳指的修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打着,速度渐快,似是?耐心耗尽。
果不其?然,下一刻桑宁就对着周围一切品头论足起?来——
“这四面墙的木头拿去烧柴都燃不了三分火候,这也算是?房子?”
“……”桑桑弱生生地说,“有顶。”
“还有这壶,乞丐拿去讨饭都嫌晦气。”
桑桑不甘心地纠正:“乞丐讨饭用碗。”
桑宁不依不饶,对着外面指指点点:“还有外面那个野男人,我观察了他一整天,没用的小白脸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他哪点好?”
提及寂珩玉,桑宁明显激动?许多。
桑桑认真想了想,又认真回答:“脸好看。”
桑宁气不顺,险些厥过去。
他捂着发?痛的前脯,眼前阵阵发?黑。
外面依稀传来动?静,想必是?饭要好了。
桑桑不想再让桑宁留在屋里,免得被相公发?现不好交代。于是?上前一把将人拽起?,好声好气劝着,“哥哥你不要操心,等我和相公好生过完这辈子,再把他送走,我就回天泽川好不好?”
此言一出,桑宁脸色果真好看不少?。
他思衬片刻:“把他送走就行?”
桑桑知?道他在盘算什么:“我指的是?老死?。”
桑宁眸色黯然,硬生生打消了害命的那个念头。
脚步声逼近,寂珩玉在外敲了敲门:“桑桑,该吃饭了。”
一听这个声音,桑宁顿时眼尾发?红,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前去。
桑桑手腕施力一把按住兄长,不住摇头让他切莫冲动?。
他生生忍住怒火,低声对桑桑警告,“桑桑,你是?天泽川钦定的魔主,我可以允你在这人间玩这过家家的游戏,但也不要忘记肩上重任。”
见桑桑瞬间落寞了神?色,他又不忍心地放软态度,“余党尚未除尽,我只?是?希望你能保持警惕,不要因为一个凡人牵制住自己?。”
说罢,桑宁化?作一团黑雾冲出窗外。
那番话让桑桑微黯了眸光。
如今天下一分为三,上重天由?神?域天阁管辖;魔族则是?蛰伏在魔界天泽川,凡间夹在其?中,不上不下,也算是?安稳。
自古神?魔不两?立,两?族交战上万年,一直都没有分出胜负。
直至魔尊消殒,魔族逐渐走向落败。
按照魔族的规则。
只?有得到?天泽川问灵鼎的认可,才能成为魔尊,统领天泽川。
可是?自从魔尊消殒已过五百余年,天泽川依旧无主,多年来饱受神?域欺压,直到?桑宁桑桑同时降生,将兄妹俩放入问灵鼎的瞬间,桑桑继承了以往魔神?的所有能力,成为天泽川有史以来最为年幼的新王。
还是?幼儿的桑桑无法?驱使身体里的魔气,其?余首领也多是?不服,不愿对话都说不利落的孩子俯首称臣,不久后揭竿而起?,闯入魔宫,想要杀死?桑桑重立新王。
只?有旧主死?去,天泽川才会重新择立新王。
那时魔界大乱,兄妹俩在母亲的保护下逃离魔界,一路上桑宁多是?护着妹妹,他们流离失所,在人间磕磕绊绊地长大。三百岁那年,桑桑四方洲觉醒,杀回天泽川夺回了属于自己?的一切。
和寂珩玉的相识是?一场意外。
那还是?六年前,她莫名其?妙重伤昏迷,醒来后是?在失火的村庄里,她没有记忆,丹田被封,全身上下都无法?动?弹,几近绝望时,桑桑看到?有人闯入火焰,毫不犹豫地背起?了她。
青年浑身是?血,伤得比她还要重,却依旧坚持带她走出村子,直至安全才晕了过去。
他晕了一个月,桑桑就贴心照顾了一个月。
两?人在深山里如此生活了一年之久,到?他恢复之时,彼此也滋生了情愫。
桑桑不舍得离开寂珩玉。
虽然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,走一段路就喘两?声,随便路过一条狗都能跑的比他快,但是?……桑桑就是?喜欢他。
凡人八十载生命转瞬即过,她是?魔,活得久,完全能陪他到?白头偕老。
“桑桑?”
见她迟迟不应声,寂珩玉情急之下想要破门闯入。
桑桑回神?,揉了揉脸调整好表情,上前将门打开。
“我换衣裳耽误了些时候,走,我们去吃饭。”
见她安好,寂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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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松了口气。
不过……
他总觉得里面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寂珩玉余光掠过,眼底寒光浮泛。
晚饭过后,桑桑开始清点今日赚来的铜板,今天收获颇丰,够他们生活一月。
她偷偷摸摸地给自己?留了两?个铜板当私房钱,然后把所有的都交给了寂珩玉保管。
寂珩玉见后好笑,无奈摇摇头,又分出一些去:“天快冷了,去扯块布做两?身新衣裳。”
桑桑一想,她这相公因为救她落了病根,是?要在梅雨季过去前做几身厚实的衣裳,于是?都收下了。
寂珩玉去打来热水,半跪在地上给她洗脚。
这是?寂珩玉近些日子的习惯,她每天往返镇子,走得久,多对腿脚不好,于是?他每日给她用热水泡脚,好消乏。
烛火融融,昏暖的光缕给他侧脸镀上浅淡的阴影。
寂珩玉掌心很大,又宽厚,可以轻易包裹住她那双白嫩的小脚,桑桑翘了翘脚指头,故意摩挲挑逗着他的掌心。
他掌心有茧,粗粝感抵着指头,让人发?痒的同时又觉得很舒服,忍不住蹭了又蹭,但也觉得奇怪,“你掌心的茧是?哪里来的?”按理说他什么都不做,是?不会有这么厚的老茧的。
寂珩玉指尖一顿,睫毛颤了下说:“我每天都在清扫院子。”
哦,也对。
他在家操持家务也是?很辛苦的。
桑桑心生怜意,俯身上前抱住他,笑了两?声:“你专心抄书,这些琐事等我回来做。”
寂珩玉手上有水,不可碰她,唇边同样也带着笑意,“我还没虚弱到?那种?地步。”
桑桑故意逗他:“真的吗?”
“嗯。”寂珩玉侧了侧脸,故意亲她耳朵,“真的。”
他给她匆匆擦了脚,未等桑桑说话,寂珩玉就迫不及待地压了上来。
身下老旧的床榻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,随着重叠起?来的两?副身躯,木床也跟着抖了抖。
光线笼罩当中,寂珩玉准确无误嗅捕到?她的唇,不同白日里的克制,他吻得深而重,舌与舌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?,险些让桑桑匀不上气。
亲的桑桑疼了,受不了地捶他一拳,情急之下没控制住力道,一拳换得他一声闷哼。
桑桑还没顾上心疼,腰间系带就被扯离,跟着腰际一凉,薄茧触过的涩痒感让她控制不住地抖。
寂珩玉去亲她柔软的头发?,耳朵,就连睫毛都没放过。
亲吻顺势而下,桑桑呼吸加剧,哼了哼,伸手紧紧扯住他滑落下来的长发?。
寂珩玉的那头墨发?被她养得颇好。
柔顺漆黑,富有光泽,下滑时的弧度似如上好的绸缎。
脚被架起?,滚烫的唇印上她脚踝,亲得小心而珍惜。
桑桑抽了抽鼻子,等唇埋进去后,静寂当中,那点微弱的水滋浮动?听起?来颇为刺耳明显。
桑桑抓紧被褥,轻喘几声,眸色迷离:“这些……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??”
两人新婚不久,但毕竟相识七年?,加上寂珩玉又是内敛恪守的心性?,便是婚后也与她相敬如宾,从不失礼。
因此桑桑最喜欢逗他,每每见他脸红躲闪时,都无端满足。
寂珩玉抬起头?,唇角沾着一丝轻薄的水渍。
他自然舔去,过度的?克制让他眼尾猩红,喉结跟着滚了一圈,嗓音染上情潮的?暗哑:“林状元借书时,给我捎带了一本?。”微顿,“你不喜欢?”
桑桑:“……”
这倒也不是喜不喜欢的?问题。
她不自然轻咳一声,别开头?不去看他着蛊人的?脸:“你、你不要什么都学,林状元都教坏你了……”
笑?意?在他眼底潋滟。
又埋头?苦干伺候了桑桑一番,等她爽快后,寂珩玉起身去用茶水清洗漱口?,很?快回来,迫不及待地揽她入怀。
寂珩玉从后面箍紧桑桑,呼吸炽热。
桑桑抓着他的?手指头?,吱吱呀呀的?木头?晃动声不绝于耳,扰得?人一阵心烦,“明日……换张新床吧。”
他正忙着,没工夫应,分?神敷衍地嗯了一声。
一直忙碌了两个?时辰,桑桑才得?空歇下。她是天生?魔物,本?来就不需要睡眠,等寂珩玉熟睡后,桑桑才蹑手蹑脚爬起来,穿好衣裳准备出门去。
即便她克制着不发出响动,开门时泄进来的?月光仍是惊醒寂珩玉。
他睁开的?双眼一片清明,手臂支起上身,借着月光看她穿起斗笠,手里拿着盏尚未点燃的?灯笼。
眼见着她要关门离去,寂珩玉即时出声:“去哪去?”
忽然响起的?声响让桑桑陡然一惊,回过头?对上一双眉眼,“吵醒你了?”
寂珩玉下床点明烛火,“未睡熟。”
桑桑不好意?思地笑?了笑?,“刚下过雨,山上可能会结春明子,我想去碰碰运气。”
春明子是一种罕见的?药材,只在雨后凌晨出现,光是小小一株就能卖到十两银钱。
近日梅雨不断,桑桑先前也上山寻过两次,不过都无疾而终,眼看梅雨季就要过去,她不甘心,想再去看看,说不定?能摘上一株
门开着,夜风倒灌,吹得?他发丝飞起。
桑桑忙不迭将门关上,“相公继续睡罢,我很?快就回来。”
她仰着头?,脸蛋洁白明净,黑葡萄一样的?双眼点缀其中,上拢的?眼尾像是两把小钩子,可眼神澄澈,绝了那股子媚气。
寂珩玉心中微动,万般怜惜油然而生?。
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,转身去拿柜子里厚实的?衣裳。
桑桑一愣:“相公?”
寂珩玉一边穿衣一边说:“林状元今日来的?时候,告诉我山上有魔物作祟,特意?叮嘱我不许你上山。不过你执意?要去,我便随你去看看。”
竹溪村称得?上平和。
可偶尔也会有魔物盯上这片净土,如今刚下过雨,山路本?就湿泞容易塌陷,她一个?普普通通的?凡间女子,寂珩玉自然不能让她单独涉险。
寂珩玉很?快穿好衣裳,“走吧。”
桑桑面露难色:“相公……你要不还是在家里睡觉吧,你身子不好,我担心……”
不等她把话说完,寂珩玉就沉音打断:“你想照顾好这个?家;我也想保护好你。”
他向来温和,这还是桑桑第一次在他神色间看到从未有过的?强势,生?生?让她咽下了满腹推诿。
没有办法,桑桑只能让寂珩玉跟着。
要是他走不动了,那就背着他走,若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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