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朕的儿子稳不住,预期便宜了外人,还不如给阿阳机会。
毕竟朕……朕也知这天穆江山,朕同阿阳各占了四成,剩下两成是杨家的。
你一直跟着朕,别同朕说你不知阿阳为老子当上皇帝做了多少事,再露出惊讶的神色,朕怀疑你是不是在朕面前装糊涂。”
郭太监趴在地上,一动不敢动,更咽道:“陛下明鉴,奴才对您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,您一旦……请准许奴才殉主,随您而去,继续伺候您。”
皇上眸子闪了闪,叹道:“不至于,朕不要任何人殉葬,你有心为朕守几年陵寝算是全了主仆之情。”
“罢了,不说这些事,你亲自去把魏王同赵王叫进宫,再派人仔细伺候其余的小皇子,他们……
朕没时间挨个去看他们是不是适合,没有杨皇后的血缘,她没心思做个慈母。”
皇上否定了在小皇子中间挑选储君的心思,他有心带着杨皇后一起……一起死,留小皇子登基,朝政稳定不了。
对云默的忠心皇上半信半疑。
皇上能让云默完全忠诚,可不知事情的奶娃娃可未必能让云默献上完全的忠诚。
郭太监领命退下。
皇上悠悠叹了一口气,半年?!
生前没得到杨皇后,死时他们两人葬在一处也算是抚平他此生的憾事了。
昭阳殿,杨皇后突然觉得心尖一颤,仿佛心悸的痛处传遍全身。
杨皇后放下毛笔,合生奏折,问道:“今日皇上没来?”
女官低声道:“是,皇上出了御书房,向昭阳殿来,两个小太监惹怒了皇上,皇上一气之下杖毙了他们,说不好再把血气带过来,明日再来看您。”
“谎话!两个小太监就能让他把煞气带到昭阳殿?当年他前脚杀了人,照样到本宫面前炫耀,生怕本宫不知他又做了多少大事。”
杨皇后了解皇上的心思,“派人去打听,打听是不是皇上请了神医。悄悄打听,万不可露出马脚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杨皇后并没给皇上三餐中加佐料,毕竟皇上病根已经种下了,杨皇后不着急皇上立刻驾崩。
她还没做好接手一切的准备,在她的计划中,皇上最少能活上三年的。
一旦皇上病情恶化,活不了多久,以杨皇后对皇上的了解,这段日子他们彼此之间还算良好的平衡必然被打破。
皇上对她会下狠手,而她也不得不奋起反击。
“主子,魏王同赵王入宫了,皇上不许任何人靠近,咱们的人不敢过去偷听,皇上用请来的高手站在御书房外……”
杨皇后了然点头,果然如此,皇上身体出了大问题。
逼得皇上不得不放弃同杨皇后生下皇子的心思。
在魏王同赵王中间选一个储君?!
“兴许皇上拿两个儿子做幌子,将心思放在阿阳身边的秦王身上!秦王好武,但有阿阳辅佐,到是能坐稳皇位的,万家这些年结交不少的势力,实力不容小窥。
哪怕本宫赢了,皇上败了,阿阳同秦王在南边足以和本宫分庭抗礼。”
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,一拳头砸下来,那就试试看吧。
先解决了皇上的杀招,再去让穆阳臣服。
总不能让皇上把她一起带走了。
皇上活够了,她还没活够,这些年的隐忍可不是只为同皇上一起死的。
魏王同赵王是红着眼眶离开的皇宫。
翌日早朝,皇上身边的凤位还保留着,但是凤座上却是空无一人,杨皇后病了,无法再陪着皇上上朝。
赵王被皇上安排下到六部轮转涨涨经验,皇上将靖王留下的亲卫交给了诚国公同汝国公两人共同执掌。
又命魏王先去随着诚国公历练,并且叮嘱老兄弟多多照顾魏王。
萧首辅等文官明白过来,朝廷上风向变了,而后皇上召见云默,商量许久。
云默答应下来,“臣听皇上的吩咐,重点彻查杨家旧臣。”
清除掉一些杨家旧臣最好的借口就是京查,皇上给予云默特权,准许悬廷司配合云默,给云默提供情报,并且云默可以越过刑部大理寺,直接命令悬廷司抓犯错的官员。
云默明白先斩后奏只能抓听命杨皇后的官员。
“陛下,您这事……“云默关心问道,“您不必太着急的。”
皇上叹道:“朕知道瞒不过你,不羡,再给朕十年,不,只需要五年,朕都不会这么做,神医说能延寿十年。
但是朕不得不做最坏的安排,期望皇后能收敛,朕不想同她兵戎相见。”
云默沉默良久,拱手道:“臣全力辅助陛下,誓死无悔。”
皇上命人看着昭阳殿,撕开了温情同情深的外衣。
杨皇后也不装了,派人将皇上的人全部……杀了,自由出入宫廷,甚至直接搬回了杨家老宅,撤去了承恩公的匾额,重新悬挂上祖传的匾额。
至此,朝廷震动,京城震动,很快消息传遍天下。
穆阳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,没等穆阳做出反应,皇上的口谕到了,然后是杨皇后的凤谕。
杨皇后的人送来一把匕首,交给穆阳后,来人只说了一句:“主子说,不求你帮她,只要你待在江南,京城有了结果后,您最好镇守江南,以防南朝余孽反扑。”
第四百六十三章
穆阳把匕首拿在手中,低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杨皇后的人,手指划过匕首上镶嵌的宝石。
他熟悉这把匕首每一个纹路,熟悉这把匕首到底有多锋利。
甚至他知道当年杨皇后为炼成这把匕首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同财力,最后还搭上了杨皇后的血。
“相传炼制宝刃最高境界以人血练剑,本王一直猜测,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将这把匕首再交还给本王。”
穆阳眸子暗沉,“本王给她端去堕胎药时,她没有拿出来,本王扶着他们父兄灵柩回京时,她其实很想用这把匕首狠狠捅进本王胸口……结果她并没有拿出匕首。
本王将承恩公带回京城时,她只是不理会那个孩子,匕首依旧没有拿出来,本王以为她不会再用到匕首了。
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啊,她终究对本王以此提了要求。”
“靖王殿下,主子也很艰难,她只是自保而已,靖王殿下离开京城有意避开旋涡,又何必再插一脚?主子只盼着您能一世安康。
您为皇上,为穆家做得足够多了,足以偿还穆家这些年对您的养育之恩。主子真是为您想……”
穆阳冷笑一声,握紧匕首,心中多了一抹酸涩,“本王在穆氏族谱上,是穆地主唯一子嗣,想要回报得不再只有养育之恩了。
不过,当年本王把匕首交还给杨皇后,她又用这把匕首扎伤她兄长,本王承诺过,见到匕首,如同当日拜师时……你转告她,本王轻易不会回京。
但是,本王无法保证不在最关键时回京助皇上一臂之力,提醒她,西凉并不安稳,同皇上适可而止,京城大乱,我必将回京。”
“……王爷。”
“已经是本王给她的底线了,是她教我,一诺千金对帝王而言都是放屁。”
穆阳转身回了船舱,再不理会跪在甲板上的人。
侍卫摇晃小船送杨皇后的使者离开大船,弃舟上岸,杨皇后使者不甘心望着远去的大船,看着高挑在旗杆上的靖王旗帜,重重叹了一口气。
一旦靖王旗帜入京,杨皇后的胜算起码少一半。
好在,皇上着力培养魏王同赵王,在两位儿子中选一个继承皇位。
皇上对靖王不放心,又不得不让靖王停留在长江沿岸,震慑杨皇后。
靖王殿下是皇上稳定天下的底牌之一,何尝又不是自家主子的底牌。
大船船舱中,云薇靠在柔软的枕头上,把玩被穆阳扔到一旁的匕首:
“看来这把匕首对阿阳很有意义,不然杨皇后不会专门派人送给你,又说了那么一番话。
不得不说,他们夫妻在对你上头,还是很有默契的,仿佛天生就该做夫妻。
别人夫妻恩爱,他们两人恨不得算计到对方骨子里去,偏偏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。
我一直琢磨,杨皇后把对皇上的欲拒欲离演到何时,果然,情爱什么的不适合杨皇后。
走话本子上那一套同皇上互相算计,表面恩爱不适合她,嗯,就该是杨皇后这样果决出宫,我不服气,撩开手开干!”
云薇看了太多帝后之间的爱恨情仇,大多都是你是否爱我。
她所佩服的杨皇后可不是把皇上迷得不要不要的,皇上主动送上一颗心,而女人不动心,玩弄皇上,最后气死皇上的那种女人。
真刀真枪从皇上手中抢夺江山这才过瘾。
云薇都有点遗憾没在京城看现场了。
穆阳神色淡淡的,不见生气动怒,也不见感伤,同寻常没太大区别。
他有闲心继续翻看陈年旧账,嗯,都是卷毛主动整理出来的。
“不服就干?”穆阳放下账本,忍不住重复了一句,指了指新接到的京城消息,“是,她是干了,干得还很漂亮。
她让皇上明白,这几年她肯缩在后宫不涉朝政,并非是皇上对她防范得紧。
而是她不想出宫对抗皇上,这次她撤了承恩公的匾额,挂上杨家传承百年的杨府……薇薇没去过杨公府上,曾经府邸门前有一根旗杆,站在京城城楼一眼便能看到旗杆。
杨公父子战死,她嫁给皇上后,这旗杆被她亲自砍断了,旗杆上的杨家旗帜被她压在嫁妆箱子底下。”
云薇坐直身子,眼睛亮亮的,问道:“旗杆又竖起来了?杨家战旗再次飘扬?”
穆阳点点头,“是,旗杆比过去更高,高度几乎撵上皇宫,那面曾经号令半壁江山,让南朝同蛮夷惊惧的战旗再次上升到旗杆顶端。
据说,一大半的京城百姓对着旗杆叩拜,有不少当年受过杨家恩惠的人汇集在杨家战旗之下。”
“信仰,杨家几代人牺牲铸就的信仰。”
云薇有几分感慨,难怪杨皇后一直底气十足,说出宫就出宫,怕是要同皇上闹和离,分割家产:
“没能亲眼看到,我能猜到当杨家战旗重新升到高处时,京城同京外将士的疯狂,京城百姓中有不少是随着杨家征战的老兵。
这是非战之罪,阿阳,你已经尽力了。”
穆阳倒吸一口气,缓缓开口,“我并没有尽力帮皇上,彻底消弱杨家,当年皇上让我把忠诚于杨家的将士带去冲锋。
暗示我把最难打的仗交给他们,我答应了皇上分化瓦解对杨家不够忠心的将士,抹除杨家死忠之人。
瓦解分化我做到了,杨家死忠的将士……我终究心软了。
他们上数几代为抗击蛮夷牺牲过,而且他们的勇气同素养比皇上带出来的将士高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