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云密布,天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来了。再不放人走不行了。
方问黎轻嗯了一声,又问:明日还来吗?
来吧。
一天五百文呢,比三叔是扛粮包赚得多得多。
方问黎重新扬起笑:好。
回去把伞带上,看着天儿似要下雨。
陶青鱼:那先谢过了。
方问黎温声:何必言谢。
巷子里传来哥儿欢乐的笑声。应该的。
学我?
岂敢岂敢……
进福巷,方问黎放慢步调与哥儿一起。一个微微低头,一个笑仰着头。气氛和谐,插不进去一人。
街坊邻居听到了探出头来看一看,立马没了笑。
那是方夫子?
那个高又长得好看的,还能有假。
旁边那哥儿……
多半啊,没多久就要吃方家的喜宴了。
什么喜宴不喜宴,不就是个卖鱼郎。巷口的杨家媳妇挽着麻线,满不看好地讽笑道,方夫子那眼光,能看得上他。
我说杨家的,不就是人家相不上你家闺女,至于这么酸里酸气的。
瞧你说的,前儿也不知道是谁巴巴拉着自己哥儿往人跟前凑……
要方问黎真与一个卖鱼郎成了亲,说酸,怕是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酸。
看方问黎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十年如一日买鱼吃鱼才对那鱼郎好脸色,还是真真儿眼瞎看上那鱼郎了。
反正就没见过他对巷子里其他人有那般好脸色。
……
拿了方问黎给的伞,陶青鱼同他三叔赶着回家。
刚到村子,凉风绕身而过。风中带着沉甸甸的水意顺着袖口往衣服里钻。
刚赶路走出来的一身汗顿时冷却,叫人收紧袖口打了个哆嗦。
雨如丝缕飘落下来。
不大,两人赶着进家门。只头发湿了一点儿。
院子里没人,陶青鱼见满院子的衣服忙扔下板车收衣服。
小爹爹,小三叔!下雨了!
陶青鱼一连扯了半杆子,最后直接被方问黎那件披风蒙头一罩,完全失了视线。
你个小哥儿,收个衣服都能收得慌里慌张的。
方雾将他头顶的披风拿下来:抱屋里去。
陶青鱼无辜挨了一顿嫌弃,故作委屈道:那不都下雨了,晒干了又打湿多可惜。
方雾:行了,快进屋去。
路过堂屋,也不见一个人。
陶青鱼疑惑地将衣服带进他小爹爹屋里。
但此时屋中装满了人,几乎下不了脚。
这是这么了?
没怎么。陶有粮回道,眼睛仍旧看着陶大郎的手。
就是你小爹爹说看见他手动了,我们过来看看。
什么!陶青鱼一个激动,险些将手里的衣服扔地上。
杨鹊忙接好道:我们守了这么久也没见动一下。
小爹爹,你真看见了?陶青鱼着急反过来问。
方雾:……我也不知道。
今日午睡起来,朦胧间发现自己握住的两根手指动了动。可后头再看也不见反应。
跟家里其他人说了,大伙儿围着看了一下午仍旧没见动静。
陶青鱼渐渐冷静下来。
要不明日,请大夫来家里看看?
也好。陶有粮杵着拐杖慢慢站起身,走吧,别围在这儿了。
一屋子的人陆续离开,陶青鱼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。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。
动手指兴许是真的,但也许并不代表他爹要醒过来。
不能抱太大的期望。
酝酿许久的雨落下,噼里啪啦打在屋顶,不一会儿屋檐下的雨珠串联成线。
山村雾气缭绕,天幕彻底黑沉。
村中各家陆续亮起烛火,昏黄光晕透过纸窗,各家陆续用起了晚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