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颂身穿丁香色罗袍,披着墨色毛领披风,负手而立,燕姰站在他身前,裹着狐肷披风,虽说比之矮半头,但在雍京的姑娘们里也是拔尖的。说话声听不清,但燕冬猜测他们是在说那药瓶的事。
突然,燕颂偏头,目光直直穿过梅影落在他面上。
燕冬立刻捂住耳朵,表示自己只偷看,绝不偷听。
燕姰顺着大哥的目光看去,拨开层层梅影,扒在花窗外的人目光明润,活像那只叫雪球的小白狗。
她摇头失笑,转而继续说:我和老师一致认为,那俩瓶子的药一为迷魂散,一为马绞肠。前者可以内服也可通过其余感官进入体内,能使人筋骨僵滞、浑身乏力、头晕目眩。马绞肠则是一种专门用在马儿身上的毒药,通常是内服、刺药入体或者熏药,能很快致马儿发狂,若不及时医治,必死无疑。
燕颂说:辛苦。林院使那里,晚些时候我着人备一份礼,谢他老人家费神。
大哥客气了,你还不知道我们吗,见到新鲜药就走不动道,非得研究琢磨透了才安心。对了,既然冬冬好了,我晚些时候就去御医院了,大哥但有吩咐,尽管叫人来找我。
还真有一件私事。燕颂说,你可听过一种名为桃花梦的蛊?
蛊?如今使蛊的除了黔州那个花十三郎,都差不多死绝了,我对此也少有涉猎。这桃花梦我从前倒听过,好似是情蛊?花姰突然拧眉打量燕颂,大哥,你别是着了那花十三郎的道?
此人与邪|教有关,也在抓捕处死之列,我在办差途中遭其刺杀,一时大意着了道。燕颂说,可惜此人当场咬破毒囊自尽,没有提供多余有用的信息。
蛊毒之害防不胜防,不是此道中人更易中计,可既然是要置人于死地,为什么是情蛊?燕姰心里纳闷,却没多问,伸手替燕颂把脉,脉象如常,她只得收手,说:此事我记下了,会立刻着手研制解蛊方法,大哥宽心。
燕颂说:此事&ash;&ash;
懂。燕姰很上道,保密,尤其不能告诉冬冬。
燕颂颔首,对了,先前在黔州买了只围腰药袋,银针小刀都可存放,梨枝刺绣也活泛,待会儿瞧瞧,若是喜欢就一并带走。
大哥的眼光,我向来相信……冬冬。
燕姰招手,燕冬立刻进了后院,在垂带踏道下一个空翻,立定捧手,学着唱戏的腔调说:敢问三小姐有何吩咐!
本小姐要去御医院了。燕姰把燕冬招到跟前,捧住他的脸轻轻揉搓了两下,你这些天忧思过度,我给你配了药,睡前喝一碗,连服三日。若是有哪里不好,赶紧来告诉阿姐,别叫阿姐担心。
好狡诈的阿姐,当着大哥的面这样说,他就不敢不喝药了。燕冬鼓腮,拖着嗓子说:知道啦。
小样。燕姰揉了把燕冬的脸,向燕颂告辞,转身回了前厅。
燕颂长腿一迈,下了踏道,燕冬屁颠颠地跟在后头,大哥,你今儿要去衙门署事吗?
要。燕颂说,你在废话吗?
我问问你,关心关心嘛。燕冬挑开月洞门前的梅枝,免得打到燕颂,嘴上喋喋道,考得不好真的有惩罚吗?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呀。我明年就要结业了,到时候择个衙门做事,应该会变成大忙人的哦。
结业的事不急,若是考得不好,正好多学一年。燕颂说。
可是鱼儿猴儿明年都要结业了,到时候就剩我一个,孤苦伶仃好可怜的。燕冬双手抱住燕颂的胳膊,膝盖一弯使出一招千斤坠,不让人走,大哥大哥,我们商量一下嘛。
燕颂肩膀微微向侧后方一扭,抬起另一只得空的手掐了下燕冬皱巴巴的脸,我的笔断了。一,二&ash;&ash;
燕冬瞬间松手,燕颂笑了笑,转身离去,被他撇下的小尾巴则当即扭头往前厅跑。
夫人,关于四皇子的传言……燕青云打发了二崽子,挤在花几前给崔拂来递剪子。
当年的事做得隐秘,若说谁会心生怀疑还费力去找那母子三人,多半是陛下身边的老人。崔拂来低着头修剪旁枝,流言盛传,是有人推波助澜,如今圣意不明,可以后就说不准了。
姓赵有什么好?燕青云搓着粗糙的掌心,沉声道,那是咱家的孩子,我真舍不得让他走。
此事不由咱们做臣子的做主,崔拂来想起燕颂的性子,又叹了一声,也不由咱们做爹娘的做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