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激动别激动,没有的事,我就是随口问问。燕冬遮掩道,这不是看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大哥的婚事嘛。
崔拂来笑道:做爹娘的自然希望孩子们能够成亲生子、阖家幸福,但也不能违背孩子的意愿,你大哥没这份心,我们何必去催?反正颂儿自小懂事稳重,自来不要咱们操心,他心里有数。
就是,你大哥比外面耍大街的木陀螺还要忙,我们就不多说他不爱听的话、招他的烦了。燕青云见燕冬一副心不在焉、若有所思的模样,便给他夹了块烧羊排,大胆猜测道,哟,莫不是我们小崽儿春心萌动了,在这儿借着大哥试探我们的口风?
崔拂来目光打趣。
哎呀,哪有的事!燕冬闹了个红脸,慌忙放下筷子,摆着手说,我忙着继承大哥的家风考第一呢,哪有心思谈情说爱?
夫妻俩被小儿子的反应逗笑,崔拂来说:好好好,都怪你爹,大燕雀安知小燕雀之志?
就是!燕冬瞪了眼笑个不停的燕青云,起身拿勺子给他添了一大碗饭,多吃饭,少说话!
燕青云赶紧捧碗,好,爹不说了,马上吃完。
燕冬很有威严地嗯了一声,可不敢再提婚事了,等用了膳,他陪着崔拂来把今年给崔郡王府备的年节礼单检查了一遍,就回院里去了。
考第一不是说说,燕冬一下午都窝在书房,晚膳简单用了一小碗核桃乳,又埋头学了半个时辰。
公子,和宝像只报喜鸟,欢快地落在窗外,世子回来了。
燕冬立刻丢下书,抄起一旁的黄杨木笔盒去熏风院。
燕颂换了身居家的棉袍,束发披散,用一根白色细带松松地系在发中后端,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。他在燕冬眼里从不是人鬼惧怕的阎王,也不是翻云覆雨的权臣,光论眼下,分明只是个美人,大美人。
十多年都看不腻,燕冬站在窗外痴痴地大饱了眼福,才掉头进去。
我开过笔了,大哥试试。
燕冬打开盒子放在桌上,燕颂拿起来,濡笔在文书上写下一行批复,字极好,刚柔相济,不衫不履。
不错。燕颂抬头,目光一顿,怎么了?
他只一眼就看破了燕冬故作寻常的面具,察觉出不对劲,燕冬一愣,握着桌角的左手紧了紧,心门和牙关一并漏了缝儿:
哥哥,你是心悦那个宋风眠吗?
第7章 高帽
夜风袭人,正对书桌侧方,燕冬缩了缩脖子,却没心思吩咐廊下关窗,只直勾勾地盯着桌子后头的人,不满地催促,问你话呢!
听见了。燕颂手不停批,头也不抬,让廊下关窗,跟踪调查的手段都使上了,还用得着来问我?我当你收获颇丰。
果然瞒不住,但燕冬听出点揶揄的意思,心中那点心虚便也有所依仗地散了个干净。他撇撇嘴,指头扣着桌沿,我忍不住嘛,而且凡事亲眼所见都不如听你亲口说。
他毫无防备地展示自己薄弱得没底线的戒心,俯身试图看清燕颂表情的同时也用恰到好处的亲昵、期待编织出一顶高帽&ash;&ash;
毕竟大哥不会骗我,对吧?
笔尖一滞,燕颂抬眼对上那双无害又狡诈的眼睛,沉默了一瞬方说:我不心悦宋风眠。
他没有戴上那顶高帽,这个答案却暂时取悦了燕冬。燕小公子心满意足,喜笑颜开,立刻揽了常春春的活,给世子爷伺候笔墨。
燕颂看了眼绕着书桌打转晃尾巴的人,微微摇头,早些回去歇着。
我不困,陪大哥忙会儿再走。燕冬接过常春春抱进来的一摞文书,整齐地摆在对窗靠墙的紫檀柳燕纹书架上。
常春春见小公子暂时不走了,就端了把玫瑰椅进来摆在书桌前,拿裀褥垫实了,又暖和又舒服。
燕冬一屁股坐下,抽出一张素笺,从湘竹笔筒里挑出一根竹管小笔,提笔写字。
他自小就有写日录的习惯,选择时令或时兴花笺,偶尔寥寥一笔,偶尔长篇大段,偶尔夹贴一片花叶,惯常还要附带一副小画,以抒当下心情,或者,以备来日算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