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张脸比郑熙更秀俏,又比言怀璧更清俊。京中丹阳郡主为首的好事者私下品评年轻俊彦,以家世容貌、文韬武略为准则,称最佳四人为‘四公子’,李桓便是其中之一。
单凭他这张脸,就确有上榜的资格,可见丹阳排榜公正,不含私心。
他的身形颀长,肩背笔直,手里还端着托盘,行走时依然轻捷而挺拔。这让景涟想起四年前李桓顶着纷纷流言跪在立政殿前,当着满朝公卿坚持求娶她的那一日,当空的烈日也像今天这样毒辣,他的脊背笔直一如松竹,仿佛永远不会退却。
如松如竹,如圭如璧。
但景涟的梦里没有他。
李桓在床边落座,信手放下托盘,望见景涟目光,莞尔道:“公主怎么这样看我?”说着探探景涟额间,确定并不发热,才将药碗端起来。
景涟微微别开脸,不去直视李桓,淡淡道:“昨日端午,你没回来。”
李桓一怔,旋即笑了,柔声道:“公主恼了我,是不是?”
他笑着赔礼:“路上多雨,不敢连夜赶路,所以晚了一日回来,都是我不好,不过我给公主带了件好东西回来,公主先看完再恼我好不好?”
景涟说:“哦?你这趟公差走得倒远,我以为你一直在宜安城里呢。”
这句话语调极淡,却隐隐含讥带刺。李桓和景涟成婚三年,虽不敢说全然明白公主的心意,至少也能摸透七八分,一听就知道不好,连忙问:“公主此言何意?”
景涟平声道:“没什么意思,只是白问一句,城南那边的宅子住着可好?想必物和人都比这边合心意,是不是?”
李桓手一颤,碗中汤药荡开漆黑涟漪:“公主,我……”
“你什么?”景涟声音微扬,“说啊,李敬之。”
李桓口唇微动,话音即将冲口而出,下一刻硬生生止住。
他低下头,下意识避开了景涟的目光,将药碗放在一旁,起身后退两步,垂手低声道:“是臣一时糊涂,酿下大错,但凭公主责罚,只求公主消气,不要气坏了身子。”
李桓的声音不高,却很坚定。
每一个字都饱含愧怍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景涟用力闭了闭眼,再度睁开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这个问题的答案李桓早已想好:“两月之前,出去吃酒时,不慎多饮了几杯……珠娘并非风尘女子,而是卖唱的歌女,醒来后便要寻死,此事过错在臣,断不能因此逼死无辜,便将她安置在城南宅中,供养衣食。”
“一时糊涂?”景涟缓声问。
李桓说:“是。”
“那杯酒的力道可真大。”景涟气得失声冷笑,“两个月,你出入那里到底有多少次,要不要本公主叫人进来帮你数清楚,两个月还不够你醒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