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网笼的形状很讲究,一头敞着,另一头扎着。敞着的那头粗,扎着的那头细。网笼敞口的一端要迎着沟里水流的方向,其余部分要顺着田沟的走势摆好,林大成用几根竹竿把网笼固定到田沟里,就差不多了。
再就只需要在沟里的水流冲过来后,静候网笼是如何兜住随流而来的大小惊喜。
戴守峥从来没有这样玩儿过鱼。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。虽然是晚上,但半个月亮挂在天上,已经足够他去感受那稻田在夜晚所独有的幽阔壮丽。他谨遵岳父指挥,拿手电照着网笼,注视着网笼里的动静。
没过多久,好像就看到有个东西,游着游着便顺流进了网笼。
戴守峥一阵激动,“爸,是不是有鱼?”
林大成蹲在田埂上,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鱼,“对,是条泥鳅。”
“这么快就来鱼了?”
“是啊,再等一会儿,还有更多。”
又过了会儿,没等到鱼,等到了两只小螃蟹,傻乎乎地爬呀爬,爬进网笼就出不去了。戴守峥还没来得及喊,又有几条鱼争先恐后地进了网笼,他瞬间变回了个大男孩,“喔喔!又一条,两条!这是啥鱼?我的天,这鱼也太多了!”
“姐夫你看,大鲤子!”已经光脚站在田沟里的林英耀,手里拿着一根路上折的长草棍儿,透过网眼伸到水里,扒拉着正在网笼里扭动挣扎的战利品,“姐夫快看,这是黄鳝,哎呀!鱼和蟹子打起来了!”
“在哪了,我看看!”戴守峥近视眼,干脆挽起裤腿,也跳到了田沟里。泡田的水很凉,激得他连着“嘶”了两声。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温度,注意力又被捕获的乐趣分走。
男人的身体里,永远住着个小少年。
戴守峥奔 40 岁了,林英耀没几年也到 30。在外人眼里,这俩早都是顶天立地、当家作主的男子汉了,可在这没有成规束缚的乡间夜晚,却齐齐变成十三四岁的皮小子,在父辈的陪伴下,尽情挥洒张扬着自己的野性和好奇心。
一旁的林大成不光没有训斥一句,还时常耐心地指导,教他们辨认各种鱼的诀窍,让两个孩子玩儿得尽兴。
戴守峥多久都没有这么开怀了。
妻子的娘家人,就像上苍专门派来治愈他的神仙。把他自小在心底缺的那一块又一块,无声无息地全都慢慢地修补上。他太爱这个家了,他也太庆幸自己能有此种幸运,融入这样的家庭,成为其中的一员。
他站起身,朝家的方向望去,此时的阿照,应该正和岳母等着他们回去。
他突然生出强烈的愿望,不管阿照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,他都要让这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。他要和阿照送给孩子最好的呵护,一路陪伴着,让他生出无比充盈有力的内心,能够抵御外界的一切侵扰,能够尽情享受人生的所有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