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安帝哈哈大笑,呛出两声咳嗽,燕姰连忙伸手替他拍背顺气。
承安帝摆手,言行亲和随意,只是个与小辈闲聊的伯伯,无妨。朕倒觉得不是老三老五,痕迹重了些,像是故意让老三老五成为那所谓的‘渔翁’,好把水搅得更浑,甚至让两个‘渔翁’互相怀疑,关系恶化。至于朕这几个儿子嘛,各有各的好,但老二寡断,老三阴狠,老五无常,不好选啊。
燕姰给承安帝倒了杯药,六殿下不配吗?
太小了,不合时宜。承安帝稍顿,你说,朕的老四……如今是什么模样?
臣不知道。燕姰将药杯端到承安帝面前,但陛下随时可以召回四皇子,亲眼瞧瞧……不能不喝。
‘宁做野间鹤,不居富贵檐’,这是明妃去时望着老四说的话。承安帝在燕御医的盯视中咽下药,喉咙里蔓开一片苦涩。他笑了笑,召回老四,她会怨朕。
也许四皇子生来就是翻云覆雨之辈呢。燕姰说,臣的爹娘常说,爹娘的心愿只是心愿,儿女的路还得让他们随心而走。
承安帝愣了愣,落寞地笑了笑,说:京城里没有比你们家更惯孩子的。你们家里,逢春最甚,除了续明,其余人真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他一句。
燕姰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,反问道:陛下也很喜欢冬冬,对吧?
嗯,喜欢。承安帝笑着吩咐一旁的内侍,所以明儿把小家伙叫来,陪朕说说话。
吕内侍体态富贵,皮肤白皙,白玉葫芦似的杵在一旁,闻言往前一晃,应声遵旨。
*
翌日,燕冬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熏风院,他瞪着熟悉的雕花床顶发了会儿呆,叫常青青进来。
今早宫里来人,陛下传您午后入宫。常青青端来托盘,伺候燕冬洗漱。
燕冬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,栉沐更衣后出了寝屋。
廊下的人上前行礼,世子走时吩咐厨房给您温着早膳。
燕冬说不饿,那个新来的住在哪儿?
院里谁不知道小公子因着这个和世子大闹了一通,侍从闻言心一紧,轻声说:侧院偏房。
侧院偏房住的都是熏风院里的下人,燕冬哦了一声,这人是干什么使的?
茶匠贾德见过小公子。
燕冬循声望去,看见从拐角转入廊下的宋风眠。
贾德,假的,够敷衍的。
恰好没用膳,那就喝杯茶吧。燕冬收回目光,转身向茶厅走去。
侍从暗道不妙,但也没法阻拦,忙示意贾德跟上,轻声提醒:小公子是府里的活祖宗,你千万小心说话,莫要惹小公子不喜。
燕小公子在见他的第一面就不喜欢他,明明白白,哪里还用得着他招惹?宋风眠面上温顺地颔首。
燕冬入了茶厅,在金丝楠茶几后落座,宋风眠随后跟进来,细腰长腿,身段风流,真像画本里修炼成人的狐狸精!
燕冬收回目光,四平八稳地说:坐。
宋风眠很惊讶,燕小公子身份尊贵,又对自己不喜,他本以为进去后至少要在桌边跪半天,遭些磋磨也都不奇怪,没想到燕冬竟肯赐座。
谢小公子。宋风眠撩袍入座,您想用什么?
燕冬对茶厅里的茶叶了如指掌,说:庐山云雾吧,前些时候江州贡上来的,我还没尝过。
宋风眠颔首,去架子上取了一罐茶叶,煮水温壶温杯,一席动作优雅利落,还真是个懂茶的。
今年的茶叶不错,条索精壮。燕冬放下茶罐,抬眼看向对坐的人,你是弟弟,还是哥哥?
宋风眠取了只玻璃杯,将热水倒入杯中,执壶的手指白皙纤长。他说:回小公子,是弟弟。
你逃到京城,那你母亲和哥哥呢?燕冬问。